Hawke的流浪

走在鹿港的中山路上，五顏六色隨風搖曳的燈籠吸引了我，抬頭望見店家招牌：國家薪傳獎-吳敦厚燈舖。


走進坪數不大的店舖，有點擔心是否會太過唐突。

店主人留著性格的髮型和鬍子，開口卻是濃厚的鹿港腔。他問我打哪來，並說今天有晚會，「就在前面轉角」。我說沒興趣看那個，他還特別補充：「花了上百萬，聽說什麼歌星也會來喔…」，我還是搖搖頭，指著店裡的燈籠說：「我對這個比較有興趣」。


和我談話的是薪傳獎燈籠大師吳敦厚的兒子吳怡德，是第二代傳人，目前燈舖掛的都是他的作品。他指著一個燈籠：「你看這個燈籠要多少錢？」
我:「賣多了沒人敢買，賣少了你划不來…」
他:「正如你所說」。「你看做這樣一個燈籠要多少時間？要不要一個禮拜？」
我：「大概要吧…」
他:「要一個禮拜。但是賣不了多少錢；台灣沒人重視手工藝…」，「官員只是利用你，來看看你照張像，說是有在重視文化…」「有些首長訂燈籠送給友邦，塞個一千元紅包，連工錢都不夠；可是他們還認為幫你打知名度，該感謝他們」。
我相信他說的是事實，心裡很感慨。
他又說：「領個一百萬獎金還要付利息，政府認為一百萬好像用不完一樣」，「有什麼用？索忍尼辛來台灣都會來看，偏偏台灣人自己不重視」。


我:「現代的社會講究包裝與行銷…」，我敢說李安的電影如果沒有金獅獎加持，看的人會只剩一半不到。而這也是目前片商的共同想法：電影殺青後先到國外參展，得到獎項回來電影就會賣。雖然看不懂的人還是看不懂；看的懂的也肯定佔少數，但是貢獻的票房足以支持一個好導演繼續生存下去。


當然目前他的困境是：燈籠市場比電影市場小很多，並且沒人幫他包裝、宣傳。政府的觀光局、文建會…每年的預算都花很多在辦千篇一律的「國際xx節」，真不知道主事者是不用心還是缺乏素養。


後來吳敦厚老先生出來了，

他年事已高，聽力不大靈光，可是不失大師風範。站在他旁邊和他合照，感覺很榮幸。


國家既然頒發薪傳獎，就表示對得獎人的肯定；也可以說他們是台灣的國寶。今天台灣要發展觀光，要做的可不是蓋迪士尼或賭場；老實講，弄這些東西也弄不過人家。我這麼說，吳先生很認同，可是我們真的人微言輕。



和他聊的比較熟了，我指著一個欣賞的燈籠問：「這個要賣多少錢？」，他說：「五百」，出乎我意料；這價錢實在不貴。也難怪他感慨，這項技藝有天終要失傳。




吳老先生除了國家薪傳獎，還受聘各級學校機關教授燈籠製作，作品廣為國際媒體報導，與各國古玩民俗藝術家所收藏。紀錄中，我國政府首長向其訂製的彩繪藝術燈籠，已先後贈送宏都拉斯、瓜地馬拉、巴拉圭等國元首，以及韓國會議長、馬國文化副部長、日本參議員…等。


可是這些都是虛名，藝術家不能以此維生。大部分的藝術家都沒有商人特質，所以他們不會行銷自己；可是大家要知道我們自己有什麼寶，要懂得珍惜。不要像梵谷、陳達，過世後才為人重視。政府更是責無旁貸；你可以花預算找人來行銷，活動照辦，但是行銷內容是吳敦厚、朱丁順或陳明章。我相信結果會很不一樣。



我喜歡他的燈籠，掛在室內代替營造氣氛的電燈，更加典雅；請國家薪傳獎得主親筆簽名，會更有有紀念價值。


雖然吳先生說，做這行會沒飯吃，「如果是你，你會鼓勵你的孩子做類似的行業嗎？」，我覺得他的問題很關鍵，正色的說：「有的人是百大富豪，但和我或大部分人一點關係也沒有；在我看來，他們一生的價值比不上寫出一首感人的歌曲，或完成一件感人的藝術品的人」。


吳先生，這是我這樣的一個人，給您的評價；希望您加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