營長叫我和另外兩個弟兄從山上的岩壁,沿著排水溝滑下去,長度約一百公尺,坡度大概70~80。起先以為他在開玩笑,因為那實在是玩命的舉動,可是他卻是認真的,並且下令在十分鐘之內衝下去,直抵岳明班哨。


過程並不如想像般驚險,許多事情往往是用看的或想的比較難。類似的「不可能任務」還很多,累積起來造就了日後我在面對困境時的態度。當天的上午和下午,我們又各演練了一次,動作越來越熟練,速度也越來越快。


有天我們到海邊扛沙包,突然下起大雨,無線電一直呼叫不到連部,一行人就被困在海邊的崗哨裡束手無策。眼看著雨勢越來越大,沙灘上已經水流成河,再不久恐怕就要淹到我們了。可是,大概是預定的時間未到,所以根本沒人來理會我們,無線電都已經快被撥爛了,感覺上,我們好像是被遺棄的一群。直等到晚飯時間,才有車子來接我們。想想,現在行動電話那麼普及,真是幸福。


期間發生了一件滿經典的無奈情事。我們到海軍基地演練,師長看了不滿意,下令隔天6:30AM要再次驗收。本來連我在內的許多人,要趕第二天5:35AM的火車,現在出了這狀況,休假,只有再說了。次日大夥卯足全力,一直「演」到八點多,師長才滿意。拖到十點多放假,不湊巧已經沒火車。


我很想回家,只有坐中興號。沿途濱海公路的風景很漂亮,天氣很好,海水很藍,許多人在釣魚、戲水。望著車窗外,感覺那不是我的世界。四、五個小時才到家,吃個晚飯又要走了;唉,這就是當兵。


整個演習期間倒是樂多於苦。我覺得最神奇的經驗之一是:有天排長帶我們到岳明中途的路邊廢工寮,當我還在懷疑時,他說那就是演習期間,我們要睡覺的地方。不是吧…那個明顯被火燒過的工廠,其中一面牆已成黑炭…有沒有「那個」啊?我記得進去清掃時,還發現舊日曆、老照片…時間,停留在很久很久以前。


話說國軍真是無所不能,绝非如傳言般:中共打過來就投降了。因為接下來親眼看到的事實,真是讓我佩服的五體投地。我們清掃完後,接著燃火燒去穢氣,然後架床舖被,修整門窗。到了下午,一間可以住阿兵哥(住人是不行)的「野店」已然成形。更绝的是,有個上兵去路邊撿了台人家丟掉的電視機,又去跟鄰居「買電」,還自拉電線。如此東搞西搞,我們居然有電視節目可以看;太神了。


從此,我們獨立排就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。白天乘著車到西澳參與演習,路上我們還會先去買包子饅頭或燒餅油條,順便再買份報紙。晚上回到野店,躺在床上聽隨身聽、玩牌、寫信、看電視;全然是渡假的氛圍。


我們每晚就寢後,門口還是要排哨,但是既不會有人查哨,更不怕歹徒壞人之流--我們拿的可是M-16啊。只要小心不要丟槍就好。有次輪我站夜班,我倒了杯薑母茶在旁邊,抱著槍靠在悍馬車後座看星星;結果一覺到天亮,也沒換班。排我後面的幾個弟兄還很感謝我。


隨著時間流逝,我們演練的難度也與日俱增。從徒手到全副武裝,從「水溝垂降」到越戰電影搬來現實操演。任務是一個班的人,在短短的幾分鐘內,需乘著悍馬車飛馳至山下海軍基地。要知道那山路可有多窄,另一邊直達太平洋;說實話,大家坐的是心驚膽顫。可是連續幾次的亡命飛車,總不能在規定時間內到達,我們除了心中不斷禱告外,還不時像教練對遇上亂流的投手般,頻頻「關心」與「了解」駕駛的生理、心理、感情與家庭狀態。


不知經過多少次的鬼門關前遊走,我們終於練成了「飛越死亡線」,勇敢程度媲美柯受良。當悍馬火速開到基地門口並急停,同一時間車上數名全副武裝人員「啪!」的一聲,分由兩邊一躍而下,隨即進入警戒位置,說實話,還真帥。身為其中一員,我與有榮焉。


有的弟兄上了海邊的屋頂,槍口一朝外、一朝內的警戒。令周遭觀眾傻眼的是,其中一個身材略為豐滿,爬上斜頂的動作不甚俐落。不知為何,他的「附著力」也超差,竟一吋吋地往太平洋滑落。大家見狀趕緊前去支援,扶腳的扶腳,推臀的推臀。掙扎中,那位仁兄雙腳亂舞,將人家窗子的玻璃給踢破了。


我是提槍進油庫搜索,其實是進去亂晃一通。因為當時整個油庫附近都施放著煙幕彈,誰也看不到誰。但是配合TNT炸藥轟天巨響的聲勢,彷如真的親臨戰場,頗為震撼。


最後陸海空三軍聯合演習,我在港口親眼看到C47直昇機低空飛越海面,捲起數層樓高的浪花,接著海龍海虎潛艇浮出海面,氣勢懾人。當時,我覺得很感動;有生之年看到這種「偉大」的場面,光是以後跟我兒子吹噓,就值得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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