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焉知二十載,重上君子堂"黃昏時分我們來到阿福家附近,阿福在電話裡說:「我去帶你們,我的車是…」「太好了」掛掉電話我跟老婆講:「想不到他還能開車」。


不一會,有輛車靠過來,我們同時下車,看到離別二十幾年的阿福穿著粉色polo衫,略顯發福。黝黑的膚色和笑起來瞇成一條線的眼睛,千真萬確是他沒錯。


他先帶著我們到一個廟裡,端出削好的水果。坐下之後我迫不及待聽他敘述國中之後的傳奇經歷。


我先介紹老婆:「這是我太太」,他顯然沒認出來:「很可愛」,我和老婆笑了出來。我再說出老婆的名字,他:「嗯,好名字」,我和老婆大笑。然後我們說明,他慢慢才找回記憶。


離開桃園他返鄉之後考上省中,不料卻忽然無法入睡,「一個人想睡卻睡不著,非常痛苦」他說。他也曾服用醫生開的安眠藥,但兩個禮拜後他驚覺不能這樣下去,因為藥物使他腦筋混沌無法思考。所以不眠的漫漫長夜他不是坐著發呆就是看星星。


休息了五年他覺得不能頹廢下去,於是考上大學,只是睡不著的毛病沒有離他而去。我打趣:「那好啊,讀書的時間多人家一倍」,他說:「根本無法念書」。


後來他到了這間廟:「什麼辦法都無效的時候只有求助神明」,他向神明許下承諾,願意獻出一生換取健康。「話才一說完,馬上好像有武功高手將真氣注入我體內」他知道有救了。


談的雖然是神蹟,但是阿福也很理性的分析這回事,知道這是無法「普遍真實」的經驗,「當作神話就好」他開玩笑說。十二年沒有嚐過睡覺的滋味,他說:「睡的著真好」,雖然第一次他只睡了十幾分鐘。


「你知道是什麼鼓勵我的嗎?」他說當初以左手寫字又慢又難看,考試都來不及寫,讓他非常懊惱。那時電視正在播衛子雲演的小李飛刀,大反派上官金虹有個殺手(荊無命)右手也廢了,老闆對他棄如敝屣。他苦練左手劍,練成之後比原來更厲害,重新獲得重用。


我聽了大笑:「那你比荊無命厲害,你不但練成左手劍,現在還可以左右開弓」。我相信也再沒有什麼挫折可以難倒他;算的上因禍得福。


直聊到六點多,阿福帶我們去吃牛肉麵。二十多年前印象最深的一幕,就是我們吃牛肉麵的那天中午;想不到多年後重逢的第一餐,還是相同場景。只是長久以來我心中疑團解開了,一切結果都是正面的,我覺得很好。


洗完澡後我們繼續聊,絕大部分都是阿福在講。他唯一和國中時代不同的是口才變很好,可以滔滔不絕連講數小時。讓我佩服的是從他言談中可以聽出來,他書有讀通。


重頭戲是我將國中畢業紀念冊拿出來,裡面還有幾張他的照片。他看著一張張大頭照,試著拼湊出昔日記憶。我將所知的同學近況告訴他,他說幸好我找到他,「這條線重新接上了」。他說在桃園唸書的日子是他重要的回憶,當時他英姿風發、充滿自信…,我在想,如果一般人和他同樣的遭遇,能夠不頹喪、不怨天尤人嗎?


第二天五點我就起床,鄉下的早晨很安靜,唯一的聲音是鳥叫。我四處走走,拍拍照。不久阿福起床了,他帶我參觀葡萄園,他說如果試種成功,今年七月我們就可以吃到。此時太陽昇上地平線,天空雲淡風輕,開闊的大地散發中南部特有的悠閒氣息。阿福看著天空:「難過的那段時期我學會看雲」。


他騎機車載我去買早餐,原本我還不確定他的手行不行:「你騎還是我騎?」「我可以」他擦了擦後座,我坐上去。至此我終於知道,阿福不但練成「左手劍」,而且真的可以左右開弓。我想,將他的故事寫出來,可以鼓勵很多人。


然後他載我去馬鳴山,我們在鎮安宮旁坐著吃早餐。此時遊客都還沒來,我們對人生互相交換看法,也聊到未來與理想;中南部和緩的天氣讓我感到舒服,也或許,是阿福的關係。


回到阿福家,老婆已經起床。我們跟著阿福,他今天要帶我們玩雲林。
首站是個特別的地方──甭$生態教學農場。老闆許先生利用風力和太陽能發電帶動水車,水車帶動整個水循環,再利用生態平衡的原理營造出一個乾淨沒有蚊蟲的環境,社區大學等團體都來取經。


第二站是持法媽祖廟,這座廟宇有許多打破傳統之處,例如以木雕代替龍柱上的石雕、大量運用交趾陶、在壁堵以書法代替石雕等。當天廟方有活動,很熱鬧。


然後去吃中餐,我們訂下5/15雷諾瓦回來的聚會。吃飽後再去了布袋戲館和雲林故事館。


最後來到虎尾,阿福說他很喜歡這裡。他還帶我們去看一個他理想中的居住環境──虎尾科大後面的高級住宅區。有濃蔭和日式宿舍,筆直寬敞的道路車輛不多,沒有高樓給人的壓迫感。


我們在虎尾糖廠鐵橋邊坐著聊天,一晃眼已經五點。他買了雞排和炸地瓜給我們車上吃,還帶我們到西濱公路才回家。


阿福說他晚了大家好幾年,家裡未來也要靠他,希望很快可以成功實現他的理想。我想告訴他,他立下整理華夏上古文明的志願已經略有成果,這已經是很少人能做的事,如果以我的定義,他已經「成功」了。


至於物質的多寡,絲毫不能增減一個人所做所為的價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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