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夜金皮相約,適逢當兵的佑放假,連同阿華、阿德,一票男人聊開了。


三更半夜的一票男人,最後往往都是聊到當兵。這一聊,觸動了我許多當兵的回憶,雖然一年十個半月的義務役大專兵,我的經歷之豐富與奇特,完全不輸十幾年的志願役。


先從新訓中心聊起,我的中心在成功嶺--這輩子和成功嶺還真有緣。大專集訓在成功嶺,中心又是成功嶺,退伍很多年後,又陸續上成功嶺去探望了老周與謙。我是大專兵最後一梯,十月中旬入伍,那個時節的成功嶺,早晚溫差頗大。記得第一天晩點名後的體能,伏地挺身一做就是六十下,對於當時的大專生,很少有人這麼「精實」的,所以,大家都累翻了。但誰也沒料到,更慘的還在後面;班長說,往後每天加十下,馬上有數學好的同梯算出來:到結訓時要做三百多下。


事實上,根本還是入伍的頭幾天,伏地挺身就破百了。因為有人姿勢不正確,班長馬上「歸零」,重頭做起。到最後,我們都是撐在地上,汗水不斷向下灌溉。伏地挺身只是班長折磨我們的方法之一,此外還有仰臥起坐、開合跳、交互蹲跳。開合跳的標準是雙腳要張到最開,交互蹲跳則是躍起時,腳跟要踢到屁股。天啊,真是讓當時糜爛的我,開了眼界。


做完體能就是上床就寢時刻,雖然滿身大汗,但也要蓋被子。因為保證任何人在三十秒之內,必定睡著(太操了)。如果不蓋被,第二天一定會感冒。更扯的是,不曉得第幾天起,每當我們撐在地上時,班長們總會在我們之間遊走,並以輕挑的口吻說:「很累吧,那就轉服呀,當軍官就不用被操了」,唉,非人的待遇啊。


每天就寢時,黑暗中我都會和隔壁床的同梯互相打氣:「撐住,不要轉服」,儘管周圍越來越多人,因為熬不住而轉服了。通常我們邊互相勉勵,會邊吃偷藏的饅頭--已經有點硬的饅頭;因為我們需要體力。當過兵的都知道,新兵除了三餐之外,不會有任何其他的食物。


印象稍微深刻的是「莒光教學」。有次上到了「祖先溯源」,輔導長說,凡是他沒聽過的姓,就可以去投飲料。那是我生平第一次,感受到我姓了一個怪姓的好處。在中心,可以喝瓶飲料,簡直是皇帝般的享受。那種對冰的、甜的東西的渴望,真是刻骨銘心。


早上的漱洗,總是你爭我奪,一片狼籍。但因為只有三分鐘,大家也只好拼了。成功嶺常缺水,刷牙、洗臉、洗澡…往往只靠一個「戰備水池」,而大家都是圍著水池,完成漱洗,連洗澡也是每個人拿鋼杯往池裡舀水,然後往身上沖。這樣的方式,難免就會把一些「異物」帶進池裡。像我有一天早上,已經刷完牙後才發現,鋼杯裡有一根毛,而且還是捲的;噁心的想吐!


一天晚點名時,連長跟大家介紹剛從「突擊兵訓」結訓的輔導長;輔導長不都是讀書人嗎?怎麼我們的「輔仔」跟別人不一樣,皮膚黝黑、殺氣騰騰,一點都不在連長之下。更不幸的是,他把突擊兵所學的,都用在我們身上了。什麼「傘兵操」、「老漢推車」、都出籠,cow,我還「鐵牛犁田」咧。那天晚上,骨頭快散了。他老兄卻樂此不疲,往後的日子,我們還經常看到他穿著眼鏡蛇圖騰的T恤,把我們當突擊兵操練。


中心有個鬼故事,傳說成功嶺的西廂廁所會鬧鬼。白天還沒什麼,我甚至很不信邪的趁打掃之便,爬到封著的廁所裡一探究竟。只見打掃的很乾淨,沒有任何異狀,除了用鐵絲將門把層層纏繞…。當夜晚來臨,開始要輪「寢室衛哨」時,我們才意識到,事情大條了。漆黑的長廊,只有衛兵和相隔很遠的班長兩人,而班長往往都在睡覺。這時候一旁的西廂廁所,好像變成無數條蠕動的蟲,在你身上爬呀爬…。不知是幻覺還是真的,隱約會聽到廁所裡傳出的一一呀呀開門聲,那兩個鐘頭,真比兩個世紀還久。


中心最難熬是第一週,等到第二週會客完,時間就快多了。會客是最快樂的時分,家人、女朋友都來了,吃的東西應有盡有,吃到快吐了,還是想吃個夠本。我還寫信特別交代家人,會客時一定要帶我的「虹吸式」咖啡壺來,因為我快哈死了。就這樣,當場煮起咖啡來。下午會客將結束前,心情開始低沉,而會客結束和家人道別的那一刻,好像從皇帝變回乞丐(應該說比乞丐還不如)的感覺,絕對是每個男孩成熟的開始。


成功嶺的天很藍,但我們的心,通常很灰暗…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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