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心的最後一週,必須抽籤決定單位。我們這一梯,聽說三分之一外島籤,三分之一野戰部隊,所以,抽中惡籤的機率高達三分之二。那時我已有女朋友(也就是現在的老婆),心想不要去外島就好。


抽籤時,我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,抓起白色的圓形塑膠號碼牌,信箱號碼909xx-蘭陽師,天啊,差一號就到外島,真是好家在。抽完籤後,連上隱隱瀰漫著一股詭譎的氣氛,許多人都會短暫的消失(不曉得做什麼去了)。記得那天午後下著雨,我們在中山室擦槍,廣播放著歌曲「親密的愛人」。印象很深刻的是,那天深夜,我被隔壁床抽到外島籤弟兄的啜泣聲吵醒。據說當天夜裡廁所很熱鬧-許多人躲進去偷哭。


第二天,陸續有人離開中心,前往分發的單位。我們等候部隊來帶的,整天出公差,無所是事,但就是無法洗澡(之前已將背包打包好,鎖在倉庫中統一管理)。最後一天,剩下的人都到成功車站等車,坐在車站前的廣場,又有外島籤的弟兄當場淚流滿面。他沒有擦拭,任眼淚奔流不覺羞恥;現場卻也沒有人笑他…
許多年過去了,那一幕仍深深烙印在我腦海中…


坐上火車,沿途該下車的紛紛下車了。蘭陽師不知是怎樣的單位,窗外景物一幕幕迅速轉換,內心只覺前途茫茫。猶記得火車經過桃園時,家鄉就近在咫尺,然此身卻非我所有,只能任由車停,車又行。多想告訴家人和我心愛的人,此刻,我離你們是那麼的近,但是,我又怎麼能夠?


最後我到了一個沒聽過的所在:「韋昌嶺」,事後得知那是一個令人斷腸的地方;凡是要去馬祖的,都要在基隆韋昌嶺等船。船期不一定,所以會客時間,許多生離死別的戲碼就會重複上演。三天之中,我只有打一通電話回家的機會,上頭不許我們提及下部隊的事,我只能跟接到電話的阿媽說,我在基隆。據她事後提及,掛完電話她就向鄰居打聽,鄰居說:「慘了,你孫子一定是要到馬祖啦…」,害她好擔心。順帶一提,三天裡沒有乾淨衣服可換。


終於輪到蘭陽師的長官來帶我們了,坐著北迴線的火車,來到了宜蘭。看到師部大門口的第一印象,好宏偉;天空又是那麼的湛藍,我安慰自己,能在此當兵也不錯。那天洗餐桶、繡名牌,拉哩拉雜的直忙到深夜。


沒記錯的話,我們那一梯已有九天沒換內褲(這件事成為我人生中,一項特別的經歷);因為背包還是統一管理。剛開始,還存著僥倖的心理,想說A面穿過換B面,期待隔天就有內褲換。不料又從B面換回A面,再穿一次。後來次數多了,乾脆不換面。想想真可憐,新兵比狗還不如。


記得一開始,幹訓班的分隊長做內務示範,徵求內褲一條。同梯中有人貢獻出九天沒洗、已成赭紅色的內褲(不是故意,實是沒人有乾淨的內褲),也真難為那分隊長,只見他用雙手的大拇指與食指,捏著內褲的兩端,十分鎮定的摺妥那玩意;我們萬分憐憫的情緒之中,卻有著一絲絲報復的快感。誰叫你們這樣對待新兵--自作自受。


說起蘭陽師的「黃龍幹訓班」,那真是一個「好」地方。指揮官是個中等身材、理著平頭的少校,聲音低沉有力,神情不怒自威。第一天見面,就開宗明義跟我們說,不要攀關係、走後門,否則這種人只會被操的更慘。


開訓後,我們就沒有好日子過。除了跑步落後要禁足外,內務檢查也很嚴格。草綠服摺好放在內務櫃裡,由外觀之,必須只看的到一長條。這對大而化之的我來說,實在是違背個性的事;況且我也很難理解,為什麼要花時間在這些無聊的事情上,為什麼非得把棉被摺的像魔術方塊一樣?


某天,正當我們「撐」在地上,滴在地上的汗水快畫出一個人形時,長官點了我和另外的兩個同梯,要我們打包,前往某野戰醫院接受士官訓。菜鳥能說什麼,人家叫你開沒煞車的軍卡,也是要開(我真的做過,容後再述)。就這樣,三個菜鳥跟著軍官,繼續投入另一個未知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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