Hawke的流浪

南迴公路東起台東，西迄楓港，全長104.5km，沿途可說看不盡的山光水色。


我們經過了知本、太麻里、大溪﹙又一個大溪﹚、大武等小村落，那迤邐柔美的海岸線，在夏天更顯的亮麗耀眼..從達仁開始，呈現在眼前的就是山景。有了先前蘇花的經驗，我們對於南迴，懷著戒慎恐懼的心情；尤其，天氣更加炎熱了。


要開始翻越中央山脈前，我們先買了兩罐舒跑帶著，以便「救命」用。烈日下，我們在柏油路慢慢爬升；往來的車輛不多，前方望去的景物，呈現著扭曲的狀態。


忽然後面來了一輛工程車，駕駛停下來，問我們要不要撘便車。對於環島，我的想法是「遊歷」，而非想要創下什麼紀錄；在南迴公路連人帶車搭工程車，還可以交個朋友，是個不錯的經歷，所以我沒意見。但是阿來反對，於是我們就靠著自己繼續騎。


可能由於做了不錯的心理建設，或是體力與韌性已經有長進，過程倒沒預期的辛苦。當我們鼓勵著自己，「再辛苦一下，待會就可以喝舒跑」時，不知不覺已經快到壽卡了；救命的運動飲料，頓時也成了慶功用。


南迴的最高點是壽卡，我在附近的「祝您一路順風」立碑下，與心愛的腳踏車合照了一張像。碑後是個廢棄的平房，四周長滿了雜草，我戴著帽子，披著毛巾靠在石碑上，半身已然溼透。


那天我們借住過了壽卡約9km的草埔國小。值班老師人很好，還借我們蚊香。洗澡是有學問的；我們在國小洗手台邊，穿著短褲全身打香皂，以冷水沖乾淨後，再到廁所換新的衣服褲子。


我跟阿來打趣說，還好是暑假，否則小朋友那麼多，我們哪能輕易成功。不料言猶在耳，我們同時聽到一票小朋友的嘻笑聲；my god！竟然碰到返校日，害我們在廁所裡躲了好久。


洗完澡的下午時分，通常是自由活動。我沿著學校後門小路走去，想不到那裡居然別有洞天。我看到有條清澈的溪流，上游有道矮瀑；更讓人驚奇的是，溪流裡有數個原住民小朋友，一絲不掛的在水裡翻騰、跳躍，彷彿是人間最後一塊樂土的子民。


我的內心旣感動又震撼，悄立在一旁觀看良久；這個場景對當時的我來說，實在深具啟發性。若非已經洗過澡，而在此地洗澡又那麼辛苦，我一定會跳下水與他們同樂。


回到教室裡，我在課桌上寫信，想把看到的這一幕與好友分享。寫完之後把信放在包包裡，想到了平地後投郵筒，結果一直沒寄出，最後將它帶回家。那時候，能靠著自己的雙腳，經過那麼多熟悉與陌生的地名，我內心的激動是難以遏抑的；然而在那窮山僻水之壤，卻找不到第三個人可以分享。


那個年代，我可說和一般的年輕人沒什麼兩樣；直到環島的日子裡，我不看電視，沒有俗務的羈絆，遂有了一點透視內心的機會。好幾個「一天行程結束，洗完澡、洗完衣服，晚飯時間還沒到」的空檔，我想了許多，也領悟了許多。


將桌子併排後，我們弄好自己的床位，彼此刻意離的很遠，免的互相打擾。把衣服折好當枕頭，躺在床上試睡了一下，感覺還不錯。東台灣的陽光與空氣，這陌生的山中小學，對於我來說，都是新鮮的。


忘記晚餐吃了什麼，晚餐後的情景卻是我一輩子也不會忘的。那天晚上，我一個人躺在草埔國小的圍牆上看星星，一天的暑氣在這時消退，大地恢復了涼爽，天上的星星清晰又明亮，感覺離我好近。就這樣，我睡著了。偶然經過的大貨車，射來刺眼燈光，才將我喚醒。


台階夜色冰涼，蓋著薄風衣，呼嘯的貨車彷彿帶著我的思念。異鄉的夜晚仰望銀河，浩瀚的時空裡，我一再確認究竟身在何處；天上？人間？夢裡？